第九十一章 端倪（2/2）
缀在小岛头顶漆黑的幕布上，像是用丙烯颜料随意溅上去的小白点。有几颗星是明亮的，在黑暗的衬托中，它们是那么璀璨而又可贵。黑夜可以吞噬很多光鲜亮丽的色彩，但那些它所吞噬不了的——在它的反衬下是多么耀眼！一轮圆月挂在星星中间，像是宫廷中洁白典雅的缺口玉盘，被皇后遗弃在了世界最漆黑的角落。
……因为世界黑暗，所以它们才会发光。
群山围绕着小岛。在一个最高的山尖上，顶着一块巨大的岩石。岩石和山体维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平衡——这种平衡，像是人为计算后所设置的一样。群山围绕着的，是一个更加硕大的白石神庙——那神庙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，上面写着早已不流传于世的古老文字。神庙有些残破，那些高大笨重的柱子一节节地倒在了地上，但是，这座石头神庙到底还是坚固，它努力地维持着自己应有的外观，可能已经五千年有余。
姑且不提群山和高大神庙的壮阔，因为神庙所背对的那个山尖的巨石上，坐着一个女人。
女人的神态安详，皮肤如天上那一轮皎月般清澈洁白，从她的五官构造看，猜不出她的国籍。她的眉骨是那么平整，不似这小岛的高山那么险要，而透过她不算高的眉骨，便可以望见她的眼里两汪深邃的大海。女子深棕色的眉毛略弯，眉毛的两端挤着她挺拔的鼻子上端，她的鼻子就像山脊的迎风坡，迎接着湿润的海风……女人的五官像是大自然的缩影，勾勒着一个来自不同世界的谜团。女人的双眼皮很深，她浅棕色的睫毛细而浓密，它们齐齐地向上弯着，就像动物柔软的茸毛，挂着银白色的月光扇动着，又像皇宫地毯的流苏边，华美但却不浮躁。
女人的嘴唇不厚也不薄，她微笑着，有些棱角的颧骨略显突出，但并不影响她五官整体的美感。女人穿着一直垂到脚踝的白纱裙，纱裙的褶皱处理得恰到好处，随着细碎的海风时起时伏，那柔软的裙边像天边自由自在的云朵，又像神圣教堂中牧师的披肩；像西部农场牧羊人的羊群，又像冰霜雪地洁白的孤狼……
女子像坐在岩石上的精灵，微微地发着光。仿佛在完成一项使命，为生灵们指引着道路。唯一奇怪的是，女子的头发不是亚洲人的黑色，也不是欧美人的金色，而是清澈的海蓝色。女人的发丝末端有些并不明显的深蓝色——就像是将蔚蓝的大海装进了她的头发，而这女人，就似守护着大海的神，在死寂的黑夜中，年复一年，默默守护着那一抹深沉而又神圣的蓝色。
女人的眼睛望着那几乎看不见的海天交界线。月光映照在这精灵般的女人身上，她也微微发着光，浑身笼罩着温和的白色光晕。她耳边海蓝色的碎发时而被风轻轻抬起，过会儿又被轻轻放下，像是黑夜也无法撼动的大海，轻轻地泛着涟漪。
女人眼中的神情不知是忧愁还是悲壮，或许藏着一卷卷不曾被学者翻阅的书籍。难道……我们不应该断定那女子是一个精灵？……女人的脚前后摆动着，牵动了脚边柔软的纱裙。她是谁？她来自哪个国家？她在这个荒岛上生存吗？这所神庙有怎样的历史？我们仿佛有无尽的问题。
海蓝色的女人站了起来，面向悬崖下漆黑的大海，开口吟唱着一首首不为人知的颂诗。声音空灵地飘扬在大海尚且温暖的表面，拂过小岛坚硬的山峦……就像礼拜日教堂的钟声，伴随着一队白鸽低低地掠过教堂的墓地，像是在祈福，又像是在祷告着什么，与另一个维度的人们悄然交流着……神父和牧师在教堂一排排长椅前、神的塑像旁虔诚地念着祷告词，他们身后的唱诗班修女们手捧着神学书籍，在教堂华丽穹顶的注视下，颂出她们最美好的愿望：她们希望，如果那掌管大海与自然的神灵德夏沃克听到了人们的愿望，那便请为世界，带来和平……
那个坐在岩石边缘的精灵，安详地闭上眼睛，仿佛听到了数百年前唱诗班的声音，看到了鳞次栉比的船只在海面上航行着。
女人微笑着，心里默默地回答着那来自天际的声音：你们的愿望，德夏沃克早已听见了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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