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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车店伙黄瘟虎

黄瘟虎确实老了,一双手像是枯逝世的松树枝干,白头发也没剩几根了,微微有些佝偻,拄着一副龙头拐,若不是眼睛里暗暗流转的精明与老辣,怎么看怎么像是提笼架鸟的邻居老大爷。黄瘟虎今年八十有余,靠着年轻时候拼杀出来的底子,天天还能吃半斤肉,喝二两白酒,上六楼不用停下来喘气儿。

黄瘟虎的光辉是在三十余年前了,若是再往前推,五十年前他就算是东北的一号人物。若是论起家世,他和梁先生比不了。梁先生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,他呢,干了小二十年的大车店伙计,到三十岁才算活出点儿人样儿来。

大车店就是早些年给跑大车的行贩们打尖过夜的简陋旅社,往往都设立在交通要道边上,土房大炕,通敞大间,一展炕能睡二十多个人。几乎没有什么设施,有张木头桌子,几张条凳,最多再有两个洗脸盆,毛巾胰子什么的。

关东的大车店门前都要挂个幌子,幌子是行业的招牌,外形有点儿像箩筐。小店面挂一个幌子,大店面就得挂三个了。红纸包裹着四周,上面粘着纸花纸条,远远看往甚是显眼,以前识字的人未几,尤其是赶大车的,一般都是只认幌子不认字。

黄瘟虎爱好就着猪头肉吃大饼,喝白菜土豆子汤,这也是年轻时候在大车店留下来的习惯。大车店的伙食极为简略,最早是玉米面的大饼子,煎饼什么的,白菜土豆萝卜炖上一大锅,有豆腐就算是好饭了。买上几两猪头肉,那得是逢年过节的时候。黄瘟虎吃了一辈子的白菜土豆吗,从八岁当伙计的时候就吃,占山为王的时候还在吃,后来成了驰名东三省的黄虎爷,饭桌上还是见得着白菜土豆的大烩菜。

大车店来往的人最杂,除了跑大车的,还有各行各业的手艺人。跑江湖的多半是“金买卖”“汉买卖”“吃绺子”“挂子”之类。金买卖是算命摇卦摆弄奇门的;汉买卖是地摊卖膏药的;吃绺子是说书唱戏的艺人;挂子是耍把式卖艺的。锯锅锯碗的,挑担卖货的,肯大叶的(倒卖土特产),山里挑的(倒卖山货),这些小贩也住大车店。寻医讨药的穷苦人,打官司告状的乡下人,玩儿杂耍的演皮影的,甚至是过路的花子都能在大车店里找得到。更重要的是,黑白两道的人在大车店里要多少有多少。

官府的探子化了妆,在大车店里等着捡漏摸线索,土匪们分了红筹备猫冬,大车店就是他们常住的处所,暗娼野鸡们也在大车店招揽生意,越是穷的处所,这种生意居然越好。

所以大车店的生意并不是谁都能开的,掌柜的除了要有钱,那还得是个脚踩黑白两道的主,三教九流那得都是朋友,能和谐了各方的就是这位黄虎爷,自己在家吃一顿饭的工夫,客厅里挂着的虎皮旗居然不知往向了!这虎皮旗是黄瘟虎的招牌,全东北挂着虎皮旗的可都是他的产业,这一手无异于砸了它黄某人的招牌。而且自己的公馆看似漏洞重重守卫疏松,实则机关暗器遍布内外,明哨暗哨昼夜值守,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顺走了自己的虎皮旗,这不是高人是什么。

干这活儿的自然不会是别人,苏海鹞有些自得,取这面旗够刺激,难度够大,现在这名动东北的虎皮旗就在自己身上,他把它当做皮夹克围在身上,外面罩着大衣,一点儿看不出来!苏海鹞没打算走远,明天晌午,他还得拿着着面旗子往找黄瘟虎呢。

黄瘟虎家里的管家早已经急的团团转,这事儿有他一大半的责任,他自然心急。黄瘟虎到底是老谋深算,他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,这样的事儿尽不是蹊跷,也尽不是一般蟊贼的手脚。思来想往,也就盗门和高买有这样的手段。可是自己据守东北,从不和盗门打交道,至于高买一门,自己也只是听说过一些传闻而已,既然没有来往,又怎么会得罪了他们呢?再者说,外八行现在越发地没落,没缘由得罪自己这一方土豪啊。

等等,高买一门,黄瘟虎似乎想起来什么了,代君筹似乎和高买一门关系不错,这事儿恐怕和他脱不开干系。想到此节,黄瘟虎吩咐管家不要声张,这事儿就当没产生。他确信,不出三天,确定有人找上门来。

苏海鹞哪儿等得了三天,第二天一早就蹬蹬瞪地跑到黄瘟虎的公馆,靠着手里的虎皮旗,一路畅通无阻地往里闯。门卫们谁都不知道黄老爷的虎皮旗已经丢了,还认为这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是老爷请来的贵客,谁都没敢阻拦。等苏海鹞一路小跑闯进了黄公馆的客厅,正遇上黄虎爷在吃早饭。烙饼卷猪头肉,一大钵小米稀饭,还有几个烤白薯正冒着丝丝缕缕的香气。黄瘟虎也不抬头,嘴里吃的窸窣有声,苏海鹞到底年轻,心里没底,过来前连早饭都没有吃。这时候看着黄瘟虎吃的尽兴,肚子里咕咕直叫。苏海鹞也不打招呼,自己拉出一条椅子,就坐在黄瘟虎对面,抄起一张烙饼,居然还是热乎的,捡起几块儿猪头肉,三五口就下了肚。白薯居然烤出了栗子味儿,苏海鹞一口吻吃了三个,有些噎着了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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